【世界在我腳下】 參見富士國
聯合報 副刊/乳拓奇 2017/08/19
△ 常聽人說:「登過富士山才算日本人。」而我本來就很喜歡日本文化,也常去日本玩,那次剛好有熱血的朋友揪團去爬富士山,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沒想到,那趟富士山行卻讓我對熟悉的日本留下了完全不同的印象。某個同行朋友甚至戲稱富士山根本就是另外一個國家――說實話,我不能同意他更多。 圖/大裘米
一種灌食的作業流程
從新宿搭巴士來到富士山五合目的登山口,第一個改變是從這裡開始上廁所要另外收費。什麼東西都很貴、什麼都要收費,但觀光區本來就這樣,當時我們還不以為意。上山的過程挺輕鬆的(可能因為我有在跑馬拉松,基本體能應付起來綽綽有餘),可是沿途光禿禿一片,並沒有什麼值得看的風景,只有許多待攀爬的山岩,和隨著海拔高度不斷浮動的餐飲價格。
雖然中間遇到大霧,我們還是順利在下午四點左右抵達八合目的住宿地點。去之前就耳聞山中小屋超收住客的問題,不過實際看到那個睡眠空間還是很驚嚇。不誇張,請想像三個男人得擠一張單人床,頭上放登山鞋,腳邊還得堆著笨重的登山包,腿都伸不直。
然而,沒時間煩惱睡覺問題,我們就被通知要趕快用餐――此處空間有限,連吃飯時間都壓縮得很緊。這間小屋提供的是咖哩飯,味道不差,但沒入座飯就已經擺在那邊放涼,剛吃完就被秒收走,完全是一種灌食的作業流程。服務態度即使稱不上差,以日本標準來說,還是讓人很不習慣。
同行朋友建議將附餐的熱茶裝到保溫瓶裡,回想起來還好有裝,因為那是我們待在山上的十幾個小時中,唯一得到的貼心服務。
吃飽飯五、六點,走到外面透氣時看到有些年輕人似乎打算摸黑直接攻頂,我還想這也太累了吧?為什麼不休息一下呢?未料,自己竟即將迎接生命中最難睡的一夜……。
回到那個擁擠的空間,三個男人擠一張單人床,我算是標準身材,但另外兩位都是有健身的壯漢,很不幸我被夾在中間,只好雙手抱胸縮著睡;即便如此,仍是緊貼著彼此、動彈不得。腦袋想著一定要睡,不然沒體力攻頂啊,身體卻怎麼也睡不著。加上樓下的遊客不斷湧入,日本遊客更是毫不介意地飲酒喧譁,直到晚上九點吵雜聲才漸漸趨緩。
富士山不是用來爬的
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猛然睜眼,發現全身在冒汗,幾乎要燒起來。似乎是地熱爐的熱氣飄了上來,搞不懂它是什麼構造,居然熱到我需要偷偷把透氣窗開個小縫,讓寒風吹進來才稍微舒服些。外面接近零度,裡面卻是三十度的詭異溫差,一冷一熱之下,我很快失去睡意。
晚上十一點,我起身走到戶外透氣,一陣強烈的頭痛與不適感襲來――完蛋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高山症吧?在外面待了一陣後,回室內發現幾個友人也醒了,果然不是我的錯覺,大家的狀況都差不多。眾人索性在樓下大廳試圖閉目養神,反正距離出發登頂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出發前,老婆臉色很差,我向服務人員詢問哪裡有熱開水,希望能緩解她的狀況,並明白表示用買的都沒關係。服務人員卻告訴我沒有熱開水,我不死心地多問了幾個人,但沒有就是沒有、沒有、沒有。我猜那些服務人員肯定覺得我們大驚小怪,但這是我們人生第一次遇到高山症啊。
時間到了,勉強出發登頂,迎接我們的卻是看不到盡頭的人龍。這哪叫登頂,根本就是排隊上山啊!雖然我也極度不舒服,但我緊緊跟在老婆身後,看她停下來吐了幾次後,狀況似乎稍微好轉,排隊人潮也緩緩朝著山頂方向前進。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接近山頂鳥居時,突然聽到前方一陣歡呼,我們趕緊全力往上攻頂,終於看到了朝日從迷霧中透射而出,散發著難以形容的綺麗色彩,教人感動不已。
好不容易抵達山頂,同行友人提議繼續攀登劍鋒,順路去山頂的郵局寄明信片。聽起來很吸引人,可惜此刻的我只想趕快從高山症中解脫,確認老婆和其他友人結伴慢慢下山後,我就和同行的壯漢朋友開始往山下飛奔。
沒想到,一降到三千公尺以下,真的有種瞬間解脫的感覺,就像第一次坐飛機耳鳴不舒服,大人教你打哈欠、吞口水,耳朵啵一聲打開的快感,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也能調整呼吸,像在跑馬拉松般穩定推進。我們只花了預計時間的一半,就回到出發的登山口。
廣場躺滿了剛下山的遊客,大家顧不得禮貌,倚靠著登山包就癱倒在地上休息,但看著彼此的眼神沒有責怪,而是互相理解。歷劫歸來後,只想好好吃點東西、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之後再說了。我和壯漢朋友跑去咖啡廳點了飲料,終於有種放鬆的感覺,想說先上個廁所,才突然想起這裡還是富士國的領域,上廁所是要另外收錢的,可惡啊,不舒服!
富士山真的是用來欣賞的,不是用來爬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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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高爺 106,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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