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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手、教練、裁判  邱漢生投身橄欖球一甲子

採訪、撰文、資料整理／成大校友聯絡中心 陳宜彣

資料來源／《成功大學橄欖球隊》（邱漢生編纂） 照片提供／邱漢生

  邱漢生，臺灣省立工學院（今國立成功大學）土木工程學系畢業，曾任土木工程師、南臺工專副教授、臺南市政府都市計畫課長、高雄市政府秘書處專門委員、高雄市政府工務局副局長。然而這些頭銜，卻都不是他廣為成大校友所知的主要原因。

  邱漢生的業餘橄欖球經歷十分豐富，除了曾任長達十一年的臺南市橄欖球代表隊選手、兩屆國手（臺灣聯隊選手）外，後任成功大學校隊教練、臺南市代表隊教練、三屆的中華民國代表隊教練，又任中華民國橄欖球協會裁判及裁判長，中華民國橄欖球協會技術規則委員會主任委員、規則委員會主任委員等。直至今日，已逾古稀之年的他，仍時常出現在成功大學的橄欖球場，指導學弟妹練球。

好奇至成大觀賽　加入校隊練球技

  時光拉回1949年，那天，降旗典禮結束後，臺南一中初中二年級的邱漢生，聽同學說省立工學院有一場橄欖球比賽，好奇地前往觀賽。芒果樹蔭下，邱漢生看著煤渣跑道上的橄欖球員們奮力搶球，其中一位前鋒球員，居然從陣內衝出十五碼，將對方攻踢球門的球拍阻掉，而另外一位翼鋒，則奮力將兩人帶到場外，在煤渣跑道上擦行兩公尺後流鼻血，卻僅僅隨手拿了一團紙往鼻子裡塞，接著繼續奮戰到最後，這一幕，是他對橄欖球最初的印象。

  升上高一以後，邱漢生就加入臺南一中橄欖球新人隊，隨即開始了這段與橄欖球超過一甲子的不渝情緣。南一中畢業後，邱漢生考進臺灣省立工學院土木工程學系，八月新生一註冊，同為臺南一中校友的土木系學長林明哲就邀請邱漢生一同參加校隊練球，「我那時候當然覺得很榮幸！」他笑著回憶，那年暑假，他就與校隊在成功操場一起練球，由隊長林明哲及二年級的原建中隊長游昇輝指導，密集訓練球技。

  然而，在八月份的加強訓練後，緊接著就是九月上場的臺南市第十屆省運選拔賽，校隊與工學院附設工業職業學校對戰，最後仍由附工險勝。儘管省立工學院並未拿到代表權，然而，土木系林明哲、化工系涂文靜、建築系黃士逸、礦冶系黃景生、土木系邱漢生五人仍因著其優秀的球技，入選成為臺南市代表隊隊員，每日下課後，都得到南門城腳的球場與代表隊隊員們一起練習。

南門城腳廣場　臺南首見玩橄欖球

  編纂過許多橄欖球著作、對臺南橄欖球歷史瞭若指掌的邱漢生說，提到南門城腳的球場，就不得不提起這群臺南市第一批開始玩橄欖球的年輕學生。1947年的中秋，太平境教會青年團契的團員們，因為想玩橄欖球，但街上卻買不到，於是趁著連續假期，花了一個晚上用牛皮縫製橄欖球外胎，再將汽車舊內胎剪裁成四個橢圓構片，將它們黏成立體，再將足球內胎剪下來的球嘴，黏在保留的球嘴空位中，完成這顆手工橄欖球。

  中秋節當日，這群毛頭小子就在南門城腳北側廣場（今建興國中操場）踢起球來。這群玩球的年輕學生中，有六位是省立工學院的學生：化工系何壽山、建築系林永杰及侯書德、機械系洪伯揚及洪伯銘及高振華。自此之後，臺南市的橄欖球運動才開始漸漸興盛起來。

臺灣首場國際賽　他測量規劃球場

  自從加入校隊後，邱漢生每天下課後都必定到球場報到，加強球技，「校隊練習沒有週休二日的！」他笑著說，因為球場就在土木系前面，地理位置方便的很，所以只要有朋友到球場找他打球，他必定奉陪。大學四年下來，他參與過的比賽不計其數，其中，讓他最難忘的，無非是在臺南市舉行的臺灣史上第一場橄欖球國際比賽，由遠道而來的韓國海軍隊對抗代表臺灣接戰的臺南市隊。當時臺南市隊的陣容裡，就有五位成大人，包括校友林明哲和四位在校學生，分別是機械系的鍾雙象及黃增冀、礦冶系的黃景生及他自己。

  由於當時臺灣及韓國皆為戒嚴時期，出國訪問交流都非常困難，韓國海軍艦隊好不容易來到臺灣，時間與行動都屬機密，僅僅來臺比賽一場。臺灣省橄欖球協會確認消息後，立刻通知臺南市橄欖球協會籌劃安排。因當時臺南並沒有田徑場與橄欖球場，臺南市橄協決定於市立棒球場舉行，並從隊員中挑了當時為成大土木系二年級的邱漢生，指派他勘察現場、測量訂樁、指揮標繪，將棒球場規劃為標準球場，除了做為比賽場地，也讓臺南市代表隊得以隨即展開練習。

三比零險勝韓國　慶功宴上腦震盪

  民國四十年代，一雙球鞋就要價3,400元，等於初中老師四個半月的薪水，一般學生根本買不起，因此邱漢生在球隊練習時，皆打赤腳上場，即使橄欖球協會曾發給每位隊員球鞋，但他始終捨不得穿。直至比賽前一天的領隊會議，韓國隊提出兩點要求：比賽期間不得使用日語、服裝須整齊，邱漢生這才勉強穿上球鞋上場打球。「這場賽事以後，我才開始注意打橄欖球應該要服裝整齊，後來當了教練以後，我也這樣要求我的學生。」他說。

  正式比賽當天，上半場韓國隊越位犯規，臺南市隊以三比零的比數些微領先；下半場，天空突然飄起綿綿細雨，導致場地濕滑，無論攻擊防守皆十分耗費體力，因此兩隊皆未得分，最後臺南市隊以三比零險勝。晚上的慶功宴，邱漢生一杯啤酒下肚後，突然感到暈眩，隨即昏迷，經隊友緊急將他送醫後，才知道原來是下午比賽時被韓國球員踢到頭，因而腦震盪。直至半夜，邱漢生終於醒轉，看到手上注射的痕跡，才知道自己被打了四針。隔日，全臺灣未曾有過的流行性感冒大爆發，被傳染的邱漢生，因此又在醫院多待了幾天。

代表臺南摘省運冠軍  五千公尺長跑蟬聯第一

  「妳看，我們那時候看起來都很英俊，而且我的身材也很不錯唷！」指著當年的照片，回憶起當年英勇上陣的往事，邱漢生忍不住笑得燦爛。民國四十六年，臺南市橄欖球隊參與臺灣省運動會，成大有八位球員入選，取得亞軍。省運隔天，參與省運的球員之一黃景生與邱漢生兩人在球場進行校隊練習，練習結束後，黃景生仍在操場慢跑。隊友不禁好奇詢問，黃景生解釋，系總幹事替他報名了五千公尺長跑，下週就要比賽，因此才留下來練習，隊友聞言後，表示土木系也為隊長邱漢生報名了五千公尺長跑。「什麼？邱漢生也報了？那我不跑了！我去年沒準備，輸給田徑隊的人，得亞軍，今年體力正好，準備拿冠軍，但邱漢生也報了，我練不練都只能拿亞軍！」說罷轉身回家。果然，十天後的校運，邱漢生順利摘下了五千公尺長跑冠軍。

  隔年省運，成大有六位球員入選臺南市橄欖球隊，由邱漢生擔任隊長，為臺南市取得了首次的省運冠軍。十天後又是一年一度的校運，赤腳的邱漢生，再度蟬聯了五千公尺長跑冠軍。「我以前就很『勇』（閩南語）啊，自己現在也覺得不可思議！」邱漢生笑著說。「所以現在看到這些小伙子老是說要去健身房重訓，我都跟他們說根本不必，橄欖球練好就好，我也沒特別練習跑步，這些都是練橄欖球練出來的！」他強調，運動這件事隨時都可以做，洗澡前在臥室做做伏地挺身、仰臥起坐也很好，不必特別去做重量訓練。

赴日比賽提前返校考試  報載「表現最好選手返國、全隊士氣不振」

  臺南市橄欖球隊取得省運及省錦標賽雙冠後，向臺灣省橄欖球協會申請訪問日本，盼能與亞洲橄欖球最強的日本比賽，了解臺灣橄欖球在國際間的實力，共比賽八場，取得三勝四敗一和的成績。值得一提的是，由於隊員中有五位「成橄（成大橄欖球隊）人」，四位為校友，僅有邱漢生一人是大四生，5月20日全隊抵達東京，九天後邱漢生收到學校電報，上面寫著「請假經考試委員會決議不准補考希速返應考」，當時球隊領隊為省議員林全祿，隨即打電話給成大，詢問為何當初既已核發出國同意書，現在又來電催促回校？校方表示考試突然提前，但若有困難，無法提前返校，可以補考。然而，邱漢生不願意因球賽之故而在畢業時僅能拿到「補考畢業證書」，因此決定提前返校參加考試。

  6月7日下午，球隊在名古屋與豐田汽車對戰後，由豐田汽車專車將他送回旅館沖洗換裝，再趕乘新幹線至東京品川轉車到羽田機場，晚上抵達臺北松山機場，坐計程車至火車站趕搭最後一班至臺南的夜車，到家換洗後，又得匆忙騎單車至成大看考試日程表，隔日應試。6月7日當天，中央社駐東京記者卜惠民報導臺南市征日第六戰，其中還特別提到「表現最好的一位選手邱漢生因參加成功大學的畢業考試，要先行回國，致全隊士氣不振」。

不願看成大輸球、擔心學弟妹受傷  決定返成大當教練

  由於其爆發力及敏捷度頗受校內師生矚目，有一次，由馬來西亞及香港僑生組成的足球隊將與空軍爭奪臺南市代表權，十分希望能挖角這位橄欖球隊的大將，為足球隊效力，奪下代表權。但當時的體育組主任王大琛聽聞此事後，直接表示邱漢生是打橄欖球的料，不踢足球，逕自代他拒絕，直到後來，邱漢生才從別人口中得知這件事。

  民國四十八年，陸軍軍官學校與海軍軍官學校分別至成大訪問，兩校因為組隊不久，實力也不強，因此皆輸給成大二十分以上。但由於軍方極力推廣橄欖球，後來國防部長高魁元甚至將橄欖球指定為陸軍軍種球，長期耕耘的結果，導致軍校的實力大增。自民國五十九年起，舉辦第一屆「大專盃」，陸軍官校贏成大的分數往往是天文數字，海軍官校也曾經打贏過成大。「所以我後來都常常拿這個故事來警惕學生！」邱漢生強調。

  身為臺灣橄欖球界的大老級人物，為何仍願意返校指導這票幾乎能當自己孫兒女的學弟妹們？邱漢生表示，由於自己太喜歡成大的校風與傳統，不願意看到成大輸球，「我也算是橄欖球界『很大尾的』，看他們輸球我很痛苦！」他打趣道。退休整整十年後，邱漢生偶然回到成大校園，看到學弟妹打球的樣子，擔心他們會因此受傷，於是在場邊將學弟妹「訓話」了一番，然而學弟妹早已不認識這位畢業幾十年的學長，也不知道他什麼來頭，一開始表情茫然，也未將他的話聽進去。邱漢生馬上決定不再多說什麼，拿起一顆球踢了起來，「我那時候踢球還行！」果然隨即吸引了其中一位球員過來，好奇詢問他，也獲得他的指導。「橄欖球運動本來就比較激烈，我很擔心學弟妹們不小心受傷！」邱漢生擔心地說。

學長兼教練更親切  勉學弟妹加強體能

  擔任成大橄欖球隊教練加起來約十四年時間，邱漢生說，他覺得自己跟別的校隊教練不一樣，因為學弟妹對他多了一份親切感，「自己人嘛，所以我有時候罵罵他們也OK，對這些『猴囝仔』（閩南語，意指調皮好動的小孩）直接一點也沒問題！」他笑道。但對於這些孫子輩的球員們，邱漢生愛之深責之切，忍不住說，現在的學生稍微跑一下就中暑，一百公尺衝一衝就有三分之一快要倒下去，他會要其他球員將他們扶到樹下乘涼、喝水，並將他們的腳抬高、讓血回流，「但是男孩子要救國救民，這樣就倒下去，難道不覺得可恥嘛！」硬漢性格強烈的邱漢生，對於學生的體能也有較高的期待。

  此外，他認為，由校友擔任教練還有一個好處，因校友們的想法較為一致，也都明瞭成大一直以來沿用的傳統戰術，因此球員在場上定位（set）後，無論是場內場外的球員，或是觀眾席上的校友們，都能夠依經驗與傳統推斷球員們下一步的動作。他舉例，如成大有一位球員站在球場東方，對方隨即也派了一位球員跟了上去，那麼隊員跟校友們就能猜到接下來成大會使用「聲東擊西」的戰略，微笑地看著「獵物」一步步走入陷阱，而成大就在球場西方破敵達陣。「這就是一種很大的樂趣嘛！」他笑著說。

  對待訓練的學生如同自己的兒孫，邱漢生桃李滿天下，更與這些子弟兵們都建立了良好而長遠的情感。有次他與學生見面，表示自己曾與孩子提過，若自己過世，他們不必特別趕回來，後事就由綽號「阿貓」的學生處理即可，沒想到另一個學生馬上搶著說自己也可以處理，積極的態度讓邱漢生不禁啞然失笑，笑著打趣道：「你這樣說是想要我早點死的意思嗎？」雖是玩笑，但他與學生之間的深厚情誼由此可見一斑。

盼學校改善橄欖球場問題  以免悲劇發生

  至於橄欖球員有什麼共同的特質？邱漢生說，橄欖球員都較為隨和，且對服裝也不那麼講究，因為平時球隊比賽或練習，在樹下就可以休息，適應環境的能力很強。此外，橄欖球跟殺得你死我活的田徑比賽不同，不能只靠一個人獨撐全場，要一個人達陣得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若不互相做機會給對方，全隊十五人一起團結合作，絕對沒辦法得分。「所以橄欖球隊出來的都互相友愛，感情特別好！」他笑著說。於邱漢生擔任成橄教練期間曾為校隊一員的臺北成大校友會執行長羅隆禮就說，「老師常跟我們說，橄欖球的精神就是『One for all,all for one！』」。

  「但是有幾點我一定要跟學校建議！」邱漢生說，目前成大僅有一面勉強接近標準尺寸且無夜間照明的橄欖球場，由於學生的作息時間相同，因此每天都有三至五隊同時使用場地，導致大家只能把場地劃成六十米乘三十米的籃球場面積連練習，「長久下來，要練成橄民國六十七年第八屆大專盃，成大橄欖球隊在教練邱漢生的指導下，五戰全勝取得冠軍，欖球的長距衝刺體能是絕對不可能的！」此外，他更擔心的是，由於橄欖球場與棒球場相鄰，每次兩邊同時練習時，他都看得膽戰心驚，很怕棒球突然飛來砸到球員，導致球員變成植物人。目前他能做的，也只有跟棒球隊商量請託，因橄欖球隊隊員會在場上跑來跑去，若他們跑到較為接近棒球場時，請棒球隊稍微暫停一下，以免發生悲劇，但這並非長久之計。「這個寫出來不知道成大會不會看到，真希望他們能改善一下這樣的情形，我真的很擔心球員！」即使目前已暫時卸下教練一職，但邱漢生仍三不五時至球場邊指導學弟妹，對於學弟妹的關心及擔心，全寫在他看不出年齡的面容上……。

本文轉載自《成大校刊》242期  民國102年8月出版  第31〜37頁

http://proj.ncku.edu.tw/magazine/pdf/242CHF/p31.pdf

http://proj.ncku.edu.tw/magazine/released/242.htm

http://proj.ncku.edu.tw/magazine/pdf/242.pdf

整理/高爺 105,09,16